郑溢涛 发表于 2016-6-21 01:45:27

突围的灵魂

本帖最后由 郑溢涛 于 2016-8-4 10:12 编辑

突围的灵魂——阅读瞿秋白(15年前旧文)
   【郑溢涛按:刚看到新华社发文纪念瞿秋白,想起多年前应广东原《支部生活》之约写的小文,稍能称心。】    (提要:“只要是党内“政治大环境”本身还未得到净化,秋白的命运就是无数与他一样的“文人政治家”的宿命。不正常的党内斗争,‘左’倾分子的无情打击和残酷迫害,从根本上酿成了秋白命运的悲剧色彩。精神上的不断摧残还不够,甚至于还要在肉体上予以消灭才满意。据说红军长征时,王明、博古他们就有意把瞿秋白留在敌占区,‘客观上做了借刀杀人的事’。”)
      第一个用中文翻译《国际歌》歌词;      第一个向中国人民介绍辩证唯物论;      第一个运用马克思的阶级分析理论对鲁迅及其杂感作出全面的高度的评价;    作为中国革命的一位卓越领袖人物,他在政治上、文化上的重要贡献,当然远远不止这样的一些“第一”。不过,如果没有他,早晚也会有别人来填补这些空白。    甚至,我常常在想,诸如此类的“第一”,与他整个异乎寻常的人生比,或许也并不重要。    他不是个完美的人。在某些人看来,甚至还不能算个美丽的人。    曾几何时,人们在“追求完美”上,几乎达成了惊人的共识。于是,在现实生活中,人们总是以“完美”的标准装饰自己,塑造别人。无数政治家和名流,对此尤有一种自觉。而瞿秋白,却作为极其特殊的“另类个案”,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绝然不同的人生和灵魂的版本,以致于几乎要瓦解掉人们关于种种“完美”的神话,至少,也足以矫正和修补我们那种泛滥成灾的精神偏颇了——如果我们真要作为一个人活着,真要把人都当作一个人看的话。秋白奉献给人们的“这一个”参照系,其实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在相当长的时期里,它与无数人的生命和生活仍然有关。   是的,本来就没有完美。他只是个完整的人,完整的灵魂。他向我们袒露了他的美丽,他的缺憾与灰暗。这是我们在别的“导师型”人物身上难能见到的别样的风景。正如有人说的:瞿秋白是千百年来真正看淡死后名声的第一人。中国的文人或者政治家,一生行为的善恶美丑固然重要,但死后的名声,则更为重要。于是,生活在现实中,却把目光瞥往未来,在晚年,在死亡来临的时候,尽量为自己塑一个完美的形象。瞿秋白却不。他已把自己的功名全然抛去,他更愿意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灵魂裸露出来。他看重的是真实地抒发自己感受到的一切,真实而无情地解剖自己。他这样做,并不在意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名声。他在《多余的话》中的灵魂自白,并没有丝毫损害他的理想,更没有破坏他所热爱的事业,相反,他为我们留下了一篇千古绝唱,留下一个真实的生命,从而达到了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人生境界。    他说:“如果人有灵魂的话,何必要这个躯壳;但是,如果没有的话,这个躯壳又有什么用?”他从容的抛弃了自己的“躯壳”,唯以真实而完整的灵魂永远活着,而因此引发的种种纷扰则是别人的事了。    因为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袒露在人们面前,秋白留给人们的思考太多太多——关于革命,关于政治,关于信仰,关于文人,等等。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他解剖自己时,其实已将自己当作了一个研究的客体。《多余的话》闪耀着现实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光辉。文中,瞿秋白对自己的经历作了最后一次回顾,严格到近于无情地剖析了自己的思想,指出了其中的许多非无产阶级意识,并对它的危害性和产生根源,作了深入的揭露,从而站在宇宙观和人生观的高度,审视自己的一生。如对自己身上“政治家与文人的矛盾”、“马克思主义与绅士意识的矛盾”两大矛盾的剖析,其实在当时许多知识分子身上颇具普遍性。秋白十分坦白地承认了自己在成为彻底的马克思主义者方面的不足,他讲到几点:一是要精通马克思主义,可他却“一知半解”,“只知道一点皮毛”;二是要有高度的原则性,可是他却“有许多标本的‘弱者的道德’——忍耐,躲避,讲和气,希望大家安静些,仁慈些等等”;三是要和群众打成一片,可是他却格格不入。他清醒地认识到:“从我的一生,也许可以得到一个教训:要磨炼自己,要有非常巨大的毅力,去克服一切种种‘异己的’意识以至最微细的‘异己的’情感,然后才能从‘异己的’阶级里完全跳出来,而在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里站稳自己的脚步。”往后的历史都在不断地证明:这不仅仅是秋白一个人的难题,也不仅仅是一个时代的难题。多数人是能够虔诚地接受改造的,问题在于,许多原本最属于“自己的”健康的东西,也都被当作“异己的”东西,以某种神圣的名义加以改造,这怎能不令人感到困惑呢?    为了信仰而投身政治、投身革命,是那个时代无数知识分子的必然选择,并非什么“历史的误会”。理念中的政治和革命,难道不是为了让人过上真正的人的生活么?难道不是为了个人自身的充分发展么?人们也都曾无条件地相信,在一个伟大理想的照耀下,党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纯洁真诚的。然而事实并非完全如人所想,政治在很多时候还是残酷险恶的,以权术为运转玄机的旧政治恶习犹存,在这种情况下,人格的裂变反而成了一种必需。正如一位论者所说的:“对于精通权术的政治家来说,相互对立冲突的双重乃至多重的生活并不会构成一种精神负担,他能够像变色龙那样根据环境场合变化,毫不费力地转换自我角色,但是文人的真诚却使瞿秋白无法忍受这种双重生活,自我的分裂让他痛苦不堪。”谜在这里,难题在这里。《多余的话》里,他就诉说了这种“演戏生涯”的尴尬、疲惫以至厌倦,“这对于我很苦,得每天盼望着散会,盼望着同我谈政治的朋友走开,让我卸下戏装,还我本面……”然而,“在舞台上的时候,大致总还扮得不差,像煞有介事的。”为什么呢?只因为心中有圣洁的理想和信仰,自知不胜任也要勉力作“犬耕”,因为秋白他从来不是“做戏的虚无党”。    只要是党内“政治大环境”本身还未得到净化,秋白的命运就是无数与他一样的“文人政治家”的宿命。不正常的党内斗争,“左”倾分子的无情打击和残酷迫害,从根本上酿成了秋白命运的悲剧色彩。精神上的不断摧残还不够,甚至于还要在肉体上予以消灭才满意。据说红军长征时,王明、博古他们就有意把瞿秋白留在敌占区,“客观上做了借刀杀人的事”。    难怪当时就有人指出:“瞿秋白同志虽然牺牲在蒋介石的屠刀下,但同时又是王明路线的牺牲品。”被无端逐出党中央,接踵而来的打击压迫,都没有使秋白停歇过向前的脚步;遭受遗弃,利诱刑逼,也没有丝毫动摇过他执着的信仰。是的,当一种信仰已成为一个人灵魂的灵魂时,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令其改变的。《多余的话》不是忏悔录,是一个灵魂的突围,同时也是现身说法呼吁“改造”,改造革命者自身的种种弱点,改造党内政治环境。    早在一九二三年,瞿秋白写了《新的宇宙》一文,赞美被德国“社会民主党”所杀的德国共产党领袖罗莎卢森堡,“她有多伟大的文学心灵,有多热烈的革命精神”。这位被称作“嗜血的罗莎”的女革命家,是那么热爱卑微的花草鸟虫。瞿秋白在文中引了卢森堡在狱中写给李卜克内西夫人的一段书简:
我有时候有这种感觉,我不是一个真正的人,而是一只什么鸟、什么兽,只不过赋有人的形状罢了;当我置身于像此地的这样一个花园里,或者在田野里与土蜂、蓬草为伍,我内心倒感觉比在党代表大会上更自在些。对你我可以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你不会认为这是对社会主义的背叛吧。你知道,我仍然希望将来能死在战斗岗位上,在巷战中或者监狱里死去。可是,在心灵深处,我对我的山雀要比对那些“同志们”更亲近些。这也并不是像许多精神破产的政治家,只能在自然界里找着他们遁世退息之所……
   卢森堡的情怀,明显让秋白产生了一种共鸣。末了,秋白又引西班牙民歌称颂卢森堡:
   造化的光荣,他各方面竟造得如此之好;   他造出那无限深的大海,   他造出那永远光明的天堂,   他造成大地,——还造成你的容颜。
    其时,秋白已走上了职业革命家的道路,而与别的许多革命家不同的一面,在此是初见端倪了。或许,这本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    是啊,多么美丽的容颜,多么美丽的灵魂!因为这美丽里跃动着多样的色彩:你的美丽的爱情,你与鲁迅的美丽的友谊,你的多才多艺,你的赤诚,你的勇担责任自我批评,你的敏锐眼光,你的不谙权术……即使偶尔有点灰色吧,可这又何曾黯淡了灵魂里大写着的圣洁的信仰呢?    你厌倦了“演戏”,更憎恶“做戏的虚无党”。但,什么时候,人们可以坦然地卸下戏装呢?需要改造的,仅仅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吗?我看到你的忧郁的双眼,其实始终在期待着:说了并不多余的话,自己的灵魂是突围了,然而对于无数个灵魂来说,什么时候才可免受形形色色的包围呢?或许,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新的宇宙”了!                                                                     2001年

郑溢涛 发表于 2016-6-21 02:18:13

“是的,本来就没有完美。他只是个完整的人,完整的灵魂。他向我们袒露了他的美丽,他的缺憾与灰暗。这是我们在别的“导师型”人物身上难能见到的别样的风景。正如有人说的:瞿秋白是千百年来真正看淡死后名声的第一人。中国的文人或者政治家,一生行为的善恶美丑固然重要,但死后的名声,则更为重要。于是,生活在现实中,却把目光瞥往未来,在晚年,在死亡来临的时候,尽量为自己塑一个完美的形象。瞿秋白却不。他已把自己的功名全然抛去,他更愿意毫不掩饰地把自己的灵魂裸露出来。他看重的是真实地抒发自己感受到的一切,真实而无情地解剖自己。他这样做,并不在意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名声。他在《多余的话》中的灵魂自白,并没有丝毫损害他的理想,更没有破坏他所热爱的事业,相反,他为我们留下了一篇千古绝唱,留下一个真实的生命,从而达到了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人生境界。”

郑溢涛 发表于 2016-6-21 02:40:58

你厌倦了“演戏”,更憎恶“做戏的虚无党”。但,什么时候,人们可以坦然地卸下戏装呢?需要改造的,仅仅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吗?我看到你的忧郁的双眼,其实始终在期待着:说了并不多余的话,自己的灵魂是突围了,然而对于无数个灵魂来说,什么时候才可免受形形色色的包围呢?或许,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新的宇宙”了!

郑溢涛 发表于 2016-6-21 21:34:06

他说:“如果人有灵魂的话,何必要这个躯壳;但是,如果没有的话,这个躯壳又有什么用?”他从容的抛弃了自己的“躯壳”,唯以真实而完整的灵魂永远活着,而因此引发的种种纷扰则是别人的事了。

新马甲虚提点数 发表于 2016-6-22 03:12:11

陈显兵 发表于 2016-6-22 11:26:53

有可读性的一篇文章,余旧作作贴;




秋白绝笔:1935年6月17日晚,梦行小径中,夕阳明灭,寒流幽咽,如置仙境。
翌日读唐人诗,忽见“夕阳明灭乱山中”句,因集句偶成一首:
夕阳明灭乱山中(韦应物),落叶寒泉听不穷(郎士元)。已忍伶俜十年事,(杜心甫),心持半偈万缘空(郎士元)。
方提笔录,而毕命之令已下,甚可念也。秋白曾有句:“眼底烟云过尽时,正我逍遥处”。此非谶词,乃狱中言志耳。

                     瞿秋白
逍遥正我大人才,国际歌词译出来。
三十六年弹指过,梅花带血石岩开。

仁涵四海 发表于 2016-6-22 13:12:18

据载,瞿秋白被捕后,蒋介石惜其才华,没有要求秋白放弃共产主义信仰,想安排他到南府政府下属机构当翻译。但瞿不就,愿赴死。

仁涵四海 发表于 2016-6-22 14:55:17

瞿秋白与杨之华的爱情颇具戏剧性。

仁涵四海 发表于 2016-6-22 15:04:17

瞿秋白和杨之华的爱情故事
三则“启事”引发热议
1924年11月27、28、29日连续三天刊登在上海《民国日报》上的三则“启事”,就因为涉及一桩“三角恋”,更由于当事人具有较高知名度,所以“启事”甫一刊出,用今天的话说,即成为“新闻热点”,在上海滩引发热议。甚至“启事”刊出半个月后,上海《晶报》还刊文评论此事;一些偏好“花边新闻”类的刊物,也对这场“三角恋”故事津津乐道,有的还引申说事。
《民国日报》重复刊登的三则“启事”内容,全文如下——
杨之华沈剑龙启事:自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八日起,我们正式脱离恋爱的关系。
瞿秋白杨之华启事:自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八日起,我们正式结合恋爱的关系。
沈剑龙瞿秋白启事:自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八日起,我们正式结合朋友的关系。(文摘)

1585514052 发表于 2016-6-22 19:56:11

珊文 发表于 2016-6-22 20:51:24

1585514052 发表于 2016-6-22 19:56
是否有“共妻”之嫌?

共尼玛的鸡吧

1585514052 发表于 2016-6-22 21:50:51

1585514052 发表于 2016-6-22 21:52:04

仁涵四海 发表于 2016-6-23 00:35:53

本帖最后由 仁涵四海 于 2016-6-23 00:38 编辑

1585514052 发表于 2016-6-22 19:56
是否有“共妻”之嫌?

民国时期各种新思潮涌现。婚姻方面提倡自由恋爱,结婚自由,离婚也自由。但共妻似未曾被提倡过。倒是苏联战争年代某地方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公布过"共妻"布告,呵呵,当地单身工人高兴得不得了,拿着"批文"去泡贵夫人,但实行不久就结束了。杨是爱慕瞿的。杨与沈早无感情,所以杨投身革命。沈是开明人士,杨有归宿,沈也高兴。故沈愿与瞿结为朋友,绝无共妻之可能。

1585514052 发表于 2016-6-23 00:43:41

仁涵四海 发表于 2016-6-23 00:47:07

本帖最后由 仁涵四海 于 2016-6-23 00:54 编辑

珊文 发表于 2016-6-22 20:51
共尼玛的鸡吧

1585514052只是有疑问,并无恶意,请你理解。出言不逊有伤感情。相信大家发表言论,都不是为财为利,而是为了寻求真理,实现公平,坚持正义,促进社会进步。

郑溢涛 发表于 2016-8-4 10:14:03

“因为是作为一个完整的人袒露在人们面前,秋白留给人们的思考太多太多——关于革命,关于政治,关于信仰,关于文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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