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志] 因仁发家，以贪亡身——张家大院里的神秘事件

父母之爱子也，为之计深远，爱护保护下一代是人类共通的天性。其实不仅人是如此，动物也莫不如是，舔犊情深，羽翼巢卵，皆是感情的真情流露。

徐克电影《青蛇》里面白素贞说修行千年只不过为了懂一个情字，情并非人独有，万事万物其实，皆有情。

一窝狐狸

张家大宅是远近闻名的大宅院，风火山墙高耸，重门深锁，偶尔有客到才开门纳客，旁人难以一窥其中的究竟。不过张家发迹也是这十多年来才有的事情，乡间对于张老爷的发迹都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传说。

张老爷早先是别的地方做皮货店小伙计的，为人木讷，不是很会和人打交道，所以从学徒开始就在店里，一直做到四十多岁了，也还是个小伙计。那天山里猎户送皮子上门，张老爷，那时候人们还叫他大老张正好在店里值班，按照规矩把猎户请到后堂待茶，等掌柜出来验货算钱。那天正好掌柜在外面接待一个大客人，所以一时半会没空去后堂，就由大老张随意和猎户攀谈几句。

交谈之中，猎物不经意地提到这次打到了一窝狐狸，可惜公狐狸衔着一只小狐狸走了，自己只抓到了母狐狸和另一只小崽，不然公狐狸那一身火红的毛可是真漂亮，说完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张狐狸皮对大老张说，“喏，母的就是这张，小狐狸还养在家里，还没来得及处理”。大老张自己从小就没了娘，老爹呢娶了后妈，也不怎么管他，一直都在店里长大，这天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一听这小狐狸也没有母亲，心里倒有些感同身受，同病相怜了起来，对猎户说，“我看这小狐狸也怪可怜的，那么小，皮子也没啥用，我一个人住在店里看店，有时候也怪孤单的，你这狐狸匀给我吧”。

猎户一听奇了，心想你这一伙计，养狐狸干嘛，不过转念一想，只要给钱，我管你干嘛呢。于是开了个价，这个价是大老张两个月的工钱，正好刚发了工钱，大老张平时没啥爱好，吃住都在店里，每个月的花费就是剃头洗澡的钱，这点钱还是出得起。于是大老张二话不说，就去自己住的小房间，不一会儿提了个小包裹出来，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枚枚的铜元。当着猎户的面清点清楚，还多给了几枚让猎户替他做个笼子一起送来。猎户拿了钱约好一个星期后，进城的时候给大老张送来，此时正好掌柜的也进来了，大老张知趣地退了出去，对猎户使了个眼色，猎户倒是豪爽的人，拍着胸脯对大老张说“放心放心，一定给你健健康康的送来”。掌柜听了一脸懵懂，后来还是猎户说了才搞明白，原来大老张要养狐狸，因为大老张是店里的老人了，掌柜倒也没反对，反正不要用到他的钱就行。

人说狐狸是有灵性的动物，这小狐狸还没送到，怪事倒发生了。当天晚上大老张做了一个梦，梦里去了一个大宅子，里面家具都摆放整齐，但是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大老张自己一个人在里面转了一圈，然后突然从大门外涌进来一群狐狸，为首的那只浑身火红，将大老张团团围住。大老张一惊吓梦就醒了，抬头一看天已经差不多亮了，一个晃神，似乎看见外面有个身影在窗外，再一看却又没有了。大老张做了个梦，心里觉得挺稀奇，说实话还挺羡慕那个大宅院的。可是自己只是个小伙计，要住上那样的房子，简直是在痴人说梦，做梦，想想就好，别想太多。

七颗金豆子

一个星期一转眼就过去了，按照约定猎户果然提了个木笼子把小狐狸给带来了。大老张一看这狐狸，两只小眼睛骨碌碌地转，看见他也不吵也不闹，好像还特别有缘似的，掌柜的看见了只吩咐一句别把店弄脏了，也没表示异议。于是大老张将它安置在自己屋外一个通风避雨的地方，每天或者买点猪内脏，或者捉点老鼠什么过来喂狐狸。

才养不到三天，一天晚上大老张正在店里吹了灯想睡觉，突然听到外面悉悉索索有人讲话的声音，大老张以为进了贼，悄悄地走到自己屋门口朝门缝外面一看，一个瘦瘦长长的身影，正对着自己养狐狸的木笼说着话，最奇的是木笼里的狐狸竟然也说起了人话，说话的速度很快。大老张隔得距离又有点远，所以听不真切，只听到金子，赎命什么的。这可把大老张吓得够呛，自己养狐狸难道还养了个妖怪不成，心里一害怕，一不小心头碰到了门板，发出“嘭”的一声，外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大老张连忙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那只小狐狸双眼有神地盯着大老张看，连连点头，像是在叩首求饶一般。

大老张看看四下里没人，也只好继续回房睡觉，这一睡就睡到了天亮开店的时候，什么声响都没听见。大老张打开房门，正要迈步出去，眼睛却被地上的一些闪闪金光所吸引，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个金豆子，用牙咬一咬确实是纯金的，一共有七粒，就放在门口台阶上。这点金子虽然不是太多，但是拿去当铺换了银洋，对大老张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大老张联想到昨晚偷听到的什么金子，赎命之类的，心想难不成是大狐狸拿金子来换小狐狸？心里虽然有些相信，但是又不太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依旧下板开店，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天过去，到了第二天早上，门一开又是七颗金豆，这下大老张心里奇了，这天天有金豆，这是要发财啊！于是不动神色地又把这七颗金豆收好，心里暗中打算看看明天还会不会有。明天一开门，地上果然又是七颗，而此时大老张心里不是高兴，反而有些害怕了，看着这狐狸还真是有灵性的，放了吧，不然一会儿惹出什么祸端来就得不偿失了，这些金豆子也不敢用。

当天晚上大老张睡觉前，将这三天的金豆子用手帕包好，放在木笼子边上，然后把笼门打开，对着里面的小狐狸喃喃做祷告，“不知者不罪，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千万别怪罪，金豆子不敢收，希望大仙自由自在地走吧”。说完自己就回房睡觉，天一亮，打开门一看，果然小狐狸不见，那包金豆子倒还在，为防被人发现，大老张将金豆子收起，和往常一样下板开店。

这天晚上大老张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瘦长的长发男子背对着他说话，一字一句都很清楚。意思是大老张能够不贪金钱，又能释放自己的儿子，令人感佩，这几天他要办一件事，等办完了让大老张准备搬家去另一个省坐买卖，那男子叫他放心，必然保他一场富贵。醒来之后，梦境非常清楚，一字一句都铭记在心，但是搞不懂这所谓的办一件事指的是什么，直到三天后，掌柜突然对大老张说“你知道吗？原先一直给我们送皮子的那个猎户，这次进山一个多月了，一直没出来呢，昨天刚刚被人发现死在了一个山洞里。”大老张听了咯噔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之前梦里的含义。当晚大老张听到有人在窗外说话，意思是让大老张赶快辞了工南下，时间迟了就来不及了。

一枚生鸡蛋

有了之前的经历，大老张不敢怠慢，第二天收拾好了行装，向老板辞活。不论老板怎么挽留，大老张都是要走，最后实在没办法，老板只得给他结清了工钱放他离开。

大老张才走了不到半个月当地爆发了军阀混战，整个城里死了一多半人，要不是大老张走的快，恐怕也没命了。经过这件事，大老张愈发相信这个大仙所说的。之后大老张拿那包金豆子做为本钱，做起了一些小买卖，原本木讷的大老张现在做起生意来确是如有神助，做什么什么赚钱。不到五六年的功夫，财产越积越多，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富翁，称呼也由大老张，变成了张老爷。而有了钱的张老爷按照当年梦里的情景，起了现在这座张家大院。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十多年，在张家大院花园的一角有一座两层的绣楼，楼门紧锁，闲人不许入内，妇女更严禁进房。据张老爷的后人提起，绣楼里一共分为两层，但是一楼到二楼之间并没有楼梯，只能靠搭梯上楼，一楼什么家具都没有，二楼则只有一个牌位供在一张八仙桌上，牌位上只写“大仙爷之位”五个字。供桌不上香，每日供一枚生鸡蛋。初一、十五则加供一杯酒，偶然亦供供花，但大多数是当有事相求之际，真可谓“临急抱狐脚”了。

这枚生鸡蛋，至黄昏即收走。说来奇怪，收走时一定只剩下一枚空壳，而蛋壳却连针孔都没有一个。然而这重大的秘密，张老爷从来都是自己亲历亲为，并绝对禁止声张，是故有些下人，在家中佣工十多年，都未必知道这个秘密。直到张老爷年老之后，爬不上楼了，才由自己的儿子代劳。

直到有一天，张老爷又一次梦到了这位长发男子，梦中男子让张老爷将家产尽数变卖去南洋，说自己不久也将南往，双方之间的因缘尽了，以后有缘或许还能相见，无缘就叫张老爷自己好生保重，如若不肯南下，则恐怕有性命之虞。然而此时的张老爷已经不再是当年一无所有的大老张，面对万贯家财，娇妻美妾，以及自己刚刚十多岁的儿女们，如何又舍得再一次的颠沛流离，心想现在那么有钱，就算遇到什么事，难道还是钱不能解决的吗？所以张老爷这次选择了按兵不动。

三天后的一个黄昏，张老爷手里捏着一个鸡蛋大叫一声，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太师椅上。这只鸡蛋是早晨张老爷的儿子亲自供上去的，但等到黄昏收回的时候，此次却没有变成一个空壳，鸡蛋依然故我地安放在供桌上，吓得孩子连忙拿来给张老爷看，张老爷看到鸡蛋，明白，大仙爷已弃他而去矣。当时的张老爷真可谓是面如败灰，终夕不安。半年之后，倭寇攻陷城池，全城惨遭屠杀，张老爷一家也难以幸免，此时想逃却已是为时晚矣。

人生也许就是如此，当年什么都没有，却有着义无反顾的勇气，而当拥有了许多的时候，却开始畏首畏尾，害怕失去。张老爷以一念之仁，得了荣华富贵，却又以一念之贪，丧了身家性命，一念之间富贵生死各别，人生之遭遇也可谓奇矣。

本文腾讯道学独家稿件，文/解人颐腾讯道学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