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镜兵 发表于 2018-10-31 15:09:17

纠结(十五)


夕阳,不同于清晨的太阳,它拥有独特的光芒;夕阳,不同于当午的烈日,它舍弃强烈耀眼的光芒。当我们在黄昏时,平视远方,就能看到夕阳。这时,我们可以用肉眼去正视它,一望无际的晚霞变得美丽,因为有了它,心灵变得无法摸测。

此时此刻的丘嘉惠的心情就是无法捉摸的。她坐在公园的草坪上,看着天真活泼的儿子姚晓杰在跟一群孩子在那里玩耍,心情起伏不定,悲欢交集。想起自己的童年,她心生悲怆;缺衣少食还另当别论,父亲的不近人情才是让她感到最悲哀的。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再怎么样,为人子弟者,还是必须孝顺父亲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照顾着父亲。同时,她已经叫嘉丽和嘉妙二姐妹也到深圳来了。嘉惠一刻都没有忘记寻找自己的母亲。那年母亲离她们而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嘉惠于心不忍,也不甘愿。当时自己能力所限,心有余而力不足。现在她终于有能力为寻找母亲的下落尽力了。所以,嘉惠想尽了一切办法寻找,她利用报纸、电台、电视节目等等形式向全省、全国发出寻人广告。

在这夕阳西下的黄昏来临之际,公园里安祥的氛围下,看到孩子、老人如此安静地享受着朝阳的余辉。丘嘉惠又一次深深地思念着自己苦命的母亲。

当年母亲出走时,她才十六岁,九个春秋眨眼就过去了。母亲如果还在人世,应该可以看到她发出的呼声。但是,将近一年了,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妈妈,你在哪里”?嘉惠在心中呼喊着。

“妈妈,妈妈,你在干嘛”?小晓杰摇着妈妈的肩膀叫。

嘉惠从深度的思念中回过神来,一把抱着孩子,轻轻地对儿子说:“妈妈没干嘛,我们回家吧”!

嘉惠抱着儿子,踏着最后的一抹霞光回到家里。当她跨进家门时,姚娘锡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前,享受着美美的饭菜!

晚饭后,坐在电视机旁看节目,这已经是许多城里人习惯性的生活了。彩色电视机已经不是奢侈品了。当丘嘉惠一家正沉迷于电视节目的精彩之处时,家里的电话铃突然响了。姚娘锡习惯性地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请问,你是丘嘉惠女士吗”?

娘锡招手叫嘉惠接电话,嘉惠接过电话说:“我是丘嘉惠,请问您是哪位”?

“嘉惠,我是妈,我现在在山西,我前两天才从日本回来,你好吗”?电话那头说。

“妈”!嘉惠惊喜地叫了起来!

“什么?妈的电话”?娘锡本来已经坐回沙发看电视节目了,听到嘉惠惊喜的叫声,又马上站了起来,并快步走到嘉惠的身旁。小晓杰不知其然,照样看他的电视节目。

“妈,你还好吗?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嘉惠喜极而泣。

“好,好,妈一切都好,你们五姐妹好吗”?电话那头说。电话那边的声音好平静,好像没有一点激动。

“妈,我们姐妹都好,你放心,嘉丽、嘉妙都在我身边工作,嘉兰、嘉香还在上学”。嘉惠一口气向电话那边说出了五姊妹的情况。

“哦,那就好,过段时间我忙完了就到深圳找你。你不用告诉其他人”。电话那边的声音还是如此的平稳。

“妈,你快点过来,我想死你了,妈,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吗?你有钱吗”?嘉惠怕妈妈没钱过来深圳,首先就想到了出门在外不可或缺的东西。

“不用为我操心,妈自己可以解决一切。就这样了,我到了深圳再给你电话”。电话那边好像要挂线了。

“妈,你尽快过来,我会守候在电话旁,等你的”!嘉惠说。

“知道了,再见”!电话挂线了。

嘉惠放下电话,想了想,回头对娘锡说:“你掴我的脸,我不会是做梦吧”!

“我也感觉是在做梦,还是你打我试试吧”!娘锡也用同样的口吻对妻子说。

“妈,现在的生活究竟怎么样?她说话的口气好沉稳,她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嘉惠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问娘锡。

“宝贝,妈没事,你就想想如何欢迎我们的丈母娘吧”!娘锡听了电话的所有内容,猜测到了丈母娘日子很好过,比他们还好得多,所以,安慰妻子不用担心!

往事,不在宣纸里,而在她的内心里;故事,不在笔尖里,而在风雨里。

郑秀文挂电话后,一头埋在被子里,她放声大哭,哭声中释放着她多年来的压抑与思念,也宣泄着她内心的痛苦与无奈。泪如雨下,好的心在抽搐,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如一个个魔咒在纠结着她。


九年前的那个春寒之夜,伤心欲绝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魔鬼般的男人。多少次,她都想一走了之,但是,当看到一群无法离开自己的女儿时,她最终都放弃了这个念头。但是,如今大女儿已经十六岁,她再也不用为女儿们呆在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身边了。她咬咬牙,一狠心。乘着孩子都睡着了,她胡乱地收拾了一下包裹,然后,她强忍着泪水,到每个女儿的床前看上一眼,毅然决然地踏出这个让她受尽伤感的家。十七年的非人遭遇让她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走在茫茫夜色里,她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娘家远在山西,就这样走回去?她没有想太多,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越远越好!

一路走,一路泪。渐渐地天露鱼肚白,路边山旁有个荒废了的山寮房,她走了进去,看到房内有稻草铺的“床”,她倒头便睡,她实在太累了,身累,心更累!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醒来时,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她感觉到肚子很饿很饿!她四处寻找,多想找到能吃的东西啊!她努力地站了起来,走出了山寮房。她看到离山寮房不远的地方有一块种着甘蔗的地,她走到甘蔗园,看看四周一片寂静,就是想向人讨都见不到人影,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折断了一棵甘蔗,就坐在甘蔗园里啃起了甘蔗来。啃了大半截甘蔗后,饿的感觉减轻了。于是,她又踏着黄昏的最后一道余辉上路了。她已经想好了目的地,先到广州再算!但是,她身无分文,又没带吃的,能到达广州吗?她心里也没底,但是,她已经没有了归途,走一步算一步吧。

晚上走路,确实让人害怕,但,这几天她还是选择晚上走,白天睡,因为这样不易引人注意,丘朋想找她也不容易。如果她知道丘朋根本就没有找过她,她就不用受这晚上走路之苦了。

五个晚上不停地走,她终于来到了广州。但是,这是一个虽然繁华,却不属于她的地方。她举目无亲,人生地蔬。农村还有一些植物可以充饥,城市虽然到处都有吃的,但是她身无分文,拿什么买吃的。她又到了饥渴难耐的时候。她大着胆子向一个卖烧饼的大嫂伸出了乞讨的手。但是,大嫂却用白眼回敬了她。她又迈着疲惫的双脚来到一间小餐馆门前,看到别人吃剩的饭,马上走上前去抓来吃。能充饥就好,什么尊严、羞耻已经在饥饿面前变得一钱不值了。

她来到广州车站,那一辆辆开往山西的列车在她眼前驶过,她没办法走上车去。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呆下去吗?不成。她在车站里徘徊了五个日日夜夜,饥饿了就到附近的小餐馆找剩饭吃,晚上就在车站候车室睡。

峰回路转,第六天早上,她看到了一位腿残疾的中年男人在山西售票窗口前买车票,但是,人太多,残疾男子总是挤不前窗口。她大着胆子向残疾男子走去。

“大哥,我帮你买车票吧”!她说。

“你帮我买车票”?残疾男子感到非常奇怪,反问郑秀文。

“是的,我也回山西,我还可以一路上陪你走”,郑秀文说。

“原来是老乡,你是山西哪里的”?残疾男子用山西话说。

“我是山西大同的”。郑秀文也用山西话回答他。

“真巧,我也是山西大同的,那就麻烦你帮我买车票吧,我确实挤不进去”。残疾男子说完把拿在手里买车票的钱交给秀文。秀文从残疾男子手中接过钱后,迟迟不肯离去。残疾男子见秀文如此情景,追促她快点去买车票。郑秀文抬起红肿的双眼,直视着残疾男子,说出了实情。

“大哥,我没有买回家乡车票的钱,我想请你帮帮忙,借钱给我买车票,回到山西,我一定还你,求求你了,好吗”?郑秀文含泪地说。


残疾男子看到郑秀文如此悲哀,又是家乡人,身在异乡,不帮好像说不过去。他对郑秀文点点头,从钱包里掏出钱来,交给秀文。郑秀文拿了可以买两张车票的钱,飞快地挤进了买车票的人潮里。残疾男人就在候车室的长椅上坐下来等郑秀文。

半小时后,郑秀文手里攥着两张车票回到了残疾男子的身边。残疾男子显得很高兴,问秀文吃饭了吗?秀文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残疾男子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饼递给郑秀文。郑秀文也不客气,接过饼大口大口地吃。她确实饿了!

列车上,残疾男子就像大哥一样跟秀文聊天。在聊天的过程中,郑秀文知道了眼前的这位大哥叫闵志杰,山西大同闵家岭人,前年到煤矿做工,恰逢煤矿爆炸,同伴们都死了,他有幸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脚残了。他现在在煤矿上做出纳。郑秀文同时也在闵志杰的口中知道了家乡已经大变化了,许多人都开设了煤窑。开煤窑虽然危险,但是利润特别高。

二天一夜的旅途,让郑秀文跟闵志杰从陌生到熟悉。一路上所有的用费都由闵志杰付出。当列车在山西大同站停稳后,闵志杰主动提出陪郑秀文回铁头村。铁头村,郑秀文已经离开十七年了。

十七年前,她为了能填饱肚子,被邻村的许媒婆带到广东去嫁人,没想到,嫁夫却嫁了一个魔鬼!

十七年来,她都没办法回娘家,如今,她却是避难回娘家的,娘家人欢迎她吗?

郑秀文的故事如何发展,下章再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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