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清湖第四期】水族之殇(外一篇)(小说)
水族之殇(外一篇) 许 人发源于北面山区的小河蜿蜒几十里通往南方的汪洋大海。在它的上游是一处三面环山、水草丰美的半沼泽地,由于这里远离人类的活动区,所以平时罕有人迹到来,因而成了动植物的一方乐土。此时,在这清澈的河水中,阳光下闪着银光的公鲫鱼阿丑正悠哉悠哉的巡游在河床上密布的水草间,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偶尔兴致一来就和其他水族嬉闹一番,好不快活!阿丑游了好久的时间,正好游到一处芦苇荡,于是便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歇了下来。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芦花朵朵,阿丑不禁想起不久前和母鲫鱼阿花的那阵充满旖旎的邂逅,正在阿丑流着口水回味无穷时,迎面快速的游来一条满身带伤的鲫鱼,阿丑睁眼一看,嘿!这不是自家表弟阿古吗?“表弟!为何你这般惨状?而且你大老远的赶到这究竟为何?”阿丑好奇的问道。“哥呀!没了!全没了!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呜呜……”鲫鱼阿古泣不成声。“表弟!别着急!你且慢慢道来。”阿丑只当是表弟阿古在胡闹。“哥呀!事情是这样的,前阵日子我家附近的水域突然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有黑鱼、巴西龟、鳄龟、水蛇、青蛙、清道夫鱼等等。你知道的,我家那段水域接近人类的活动场所,所以环境本来就很差的了,能够活下来的水族都十分的庆幸。结果这群外来物种一来,我们那里的生存空间就大受影响,一些身体较弱的水族缺氧不说,食物也受到疯狂的掠夺,就在当天,我家隔壁的老鲤婆和鲢爷爷就因为此事影响相继死去。族里有些年轻鱼想过去找他们评论,结果被老族长拦了下来,他老人家说,他们这些外乡来的水族同胞也不容易,要我们让些地盘给他们生活,还说什么要同舟共济。”鲫鱼阿古顿了顿。“表弟呀!这不是很好吗?大家都是水族一系,容他何妨呀?”“表哥你有所不知,这可恶的还在后头呀!呜呜……大家虽然都气愤,但最终还是依了老族长的提议,本来大家就以为从此相安无事了,可谁知……呜呜!到了晚上大家熟睡的时候,黑鱼、鳄龟、水蛇那些强盗突然围了过来,纷纷对我们的同胞们张开了獠牙。结果全死了,你外公、外婆、大舅、二舅……他们统统都进了这些强盗的腹中,只有我历尽千辛万苦逃了出来,这哪里是同舟共济呀!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啊!我寻思着我除了表哥你们一家我再没有亲鱼了,所以我就游过来准备投奔你们。”鲫鱼阿古伤心极了。“表弟节哀!对于你们一家的遭遇我也深感痛心,但愿天堂里再没有那些外来的强盗水族。放心!既来之,则安之!待会我带你去这附近挑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给你做窝,过几天再叫我妈给你寻一门亲事,好歹把你家的香火给延续下去。”鲫鱼阿丑安慰着表弟。“哎!表弟呀!你说这群可恶的外乡鱼是从哪来的呀?”阿丑带着表弟边游边问。“唉!表哥你有所不知!这些外乡鱼都是那些自称‘佛教徒’的人类放生的,他们自以为在放生,可是他们哪知道这明明是在杀生呀!你看那些个几乎没有天敌的外来物种,特别是那些什么巴西龟、鳄龟、清道夫鱼等,这些繁殖力很强的水族不但一来就侵占了我们这些本土水族的生存空间,还直接对一些体型弱小的水族形成了威胁。”阿古气愤地说。“嘿!你们哥俩可愿听老朽一句公道话?”这时候,一只体型庞大且看上去年纪很老的巴西龟游了过来。“哥!就是他们这些外来水族干的好事。”阿古惊吓的躲在阿丑的身后,阿丑也绷紧了神经,一脸的警惕。“两位小哥休要害怕!老朽并没有恶意。我虽是外来的水族,但是我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了,勉强算是这里的一员了。平时里,我除了吃一点水草维持生命,绝对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刚才因为听了你们的谈话,我才觉得有必要跟你们说明一下的。你们愿意听我一说吗?”老巴西龟慈祥地露出了他那一张满是皱纹且没有牙齿的嘴巴。“愿听您老高论!”阿丑和阿古异口同声地说。“其实呀!我们这些外来物种也是这些所谓‘放生’人的受害者,这位从下游游过来的小兄弟,你应该在沿途中看到过那些在水面上漂浮着的,因为无法适应环境而死去的我的那些族龟们,这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呀!像我这样的算是比较幸运的了。记得我年幼时被人从我的故乡巴西带到中国,距今已有二十多年了,这其中我被人们陆陆续续‘放生’的次数连我都不记得了。也许过一阵子我就会再度被那些渔夫从水中捞起,然后拿到集市贩卖给那些‘善人’拿去‘放生’,可以说我的一生都是在被捕与‘放生’之间度过的。其实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回到我们的故乡亚马逊河中,那里,才是我们梦中的天堂。”老巴西龟不无感慨地说。“这位龟兄说的对!其实错不在这些外来的物种,罪魁祸首是那些可恶的人类。其实,‘放生’一说最早出自大乘佛教,根据《梵网菩萨戒经》和《金光明经》里的说法,‘放生’本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但是这些毫无根据、胡乱放生的人偏偏曲解了佛教本意,孰不知他们所做的不是在行善,而是在为恶。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所以我要在此劝诫那些盲目‘放生’的人,‘放生’是一门技术活,不要造孽了!”这时候,一只老甲鱼游过来附和说。“两位老人家说的都非常在理。看来我爷爷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就是把大姑嫁给了姑丈,唉!当年全家除了他老人家,其余的家族人员都反对,说什么要嫁也要把大姑嫁到富裕的下游出海口那里,而不是嫁到贫穷的大山里,结果……”鲫鱼阿古感叹说。“别说了表弟!走!回家去!表哥好好为你接风洗尘。”鲫鱼阿丑话刚说完,突然!前面迎来一个巨大血盆大口,阿丑和阿古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岸上,一群身着褐色佛教服装的男男女女信徒们,整整齐齐地站在岸边,在一个身着袈裟的和尚的带领下,他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面上带着悲天悯人的慈悲样子,看上去一片庄严。众人在“大师”的主持下,纷纷将自己所购买的一些生物倒入了河中,熟悉水族的人一看就知道,那上面不但有上面所说的生物种类,还有一些蛇虫鼠蚁都拿来放生了。结果这边一放生,水面下马上就发生了食物链效应,一场血腥的厮杀又展开了。另一边,那些举行完仪式的信徒们个个转身离去,水底下发生的事情好像再也不关他们的事。待一行车队绝尘而去,岸边的草丛中慢慢地爬出一只老巴西龟,细看之下,那双湿润的眼睛在夕阳中闪着晶莹。
葬江湖 位于海邑县西北山区的石镇,其实并不是一个镇,这里原本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山村,因村北红花山上的镇柱石得名。这里群山环绕,地形复杂,县里唯一通向省城的官道便经过这里。但是由于这里经常有山贼和狼虫虎豹出没伤人,再加上此处距离县城遥远,常有一些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为避免发生鞭长莫及的事情,故官府便在此地设立西关巡检司,以起到楫犯捕贼的作用。石镇原本只有十几户人家,自从十八年前,赵员外举家来到此地定居后,在他的经营影响下,此地渐渐的形成一个以巡检司为依托、交易山货为主的集市。对于石镇的居民来说,这个看上去年约四旬,身材高瘦,面带病容的赵员外是个谜一样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一家人的底细,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于这个平易近人、乐施好善的赵大善人的尊重。这段时间,石镇的人们都因为平常喜欢逛集市的赵员外不再出现而感到奇怪。没人知道,赵府在不久前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里经历了一次外敌来袭。来者是三个持刀的黑衣人,赵员外在游斗时手中的铁扇留下了其中两人的性命,虽最后拼尽余力用手掌劈掉了院中太湖石假山的一角,惊退了剩下的一人,但是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赵员外从此病了,只有赵夫人知道,丈夫因不遵怪道人的嘱咐擅自动用内力,触发了十八年前的旧伤,伤上加伤,恐怕此生再也无法动用武力了。集市上,人们彼此交流,猜测着关于赵员外这段时间消失的种种可能。突然,集市中间的青石板大街颤动了起来,只见道路两头烟尘滚滚,两路人马共百十号人齐奔赵府而去。有眼尖的人道,那是山上巡检司的兵马,虽兵马不多,但三四十骑齐出的阵势也是绝对不容小视的。铁蹄之下,赵府血流成河,自赵员外以下共十八口人都被杀。巡检司随即便在集市牌坊旁的告示栏上张贴了关于赵员外乃朝廷追捕十八年之久、恶贯满盈的要犯“血屠”。石镇上的人听闻无不拍手称快,纷纷对牌坊上高挂着的赵员外的头颅大吐口水,大骂赵员外是个别有用心的衣冠禽兽,刚刚还赞口不绝的赵大善人转眼就成了人人深恶痛绝的恶魔。风波过后,昔日的赵府门楼上门匾上已换上了“钱府”两个字,石镇巡检司长官钱巡检成了这里的新主人。是夜,钱府后院书房中。“二弟!此地最大的障碍已被我设计所除,你马上回到寨里召集人马,明天夜里动手。记住!除了钱财,别的一概不留”!头戴幞头,身着青袍的钱巡检对站在前面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人说道。十月初五,这天的“圩日”乃是石镇每年最为重要的日子,像过年一样,商户们都早早休了市回到了家中和家人一起庆祝。石镇里沉浸在欢乐中的人们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北街如洪荒猛兽扑来的山贼。一场突然到来的屠杀笼罩了才刚刚开始不久的欢乐。石镇的夜空中充斥惨叫和狂笑,血色和火光交接着。山贼们在烧杀抢掠中得到了极度的满足,正待收拾劫掠而来的财物运归山中的时候,悄悄围了上来的巡检司的兵马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像台上演戏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新的一场杀戮又开始了,还没缓过劲来的山贼们手里紧紧的抓着还没来得及握热的财物纷纷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了他们刚刚屠杀的死人堆中。钱巡检冷冷的看着回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孙二弟,冷笑着,慢慢的把将腰刀从他的后腰眼拔了出来,任凭那喷薄而出的热血溅得满身。“二弟!对不住了!这鸟地方我待的够久了,我需要一场军功来改变我的命运。而你就是我最好的进阶条件呀!不久,钱巡检因剿贼有功升迁为西州司马。石镇北,红花山顶,几座孤坟旁边。“十八年了,你还是没能放得下”。卧躺在坟堆前的一个年纪约莫五六十岁,发须灰白凌乱的老道拨开葫芦猛地喝了一口酒,兀自对着山下那一片曾经繁华、如今却变得一片荒芜的废墟说道。坟前的黑石板上放着两个满是血污、面目狰狞的头颅,其中一个赫然就是那不久前刚刚当上司马的钱大人。“对你而言,老三已经再没有威胁了,而且都已经躲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你竟然还是不能放过他,你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牺牲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仅仅就为了除掉他这个对你来说的隐患。权利!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老道晃了晃酒葫芦,喝下了最后几滴酒,看着面前那一个面白无须的头颅。“你以为掌控了皇城司就等于掌控了一切了吗?不!其实,我们都是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逃不脱命运的江湖中的一条游鱼。你可记得我们三兄弟当初的愿望?这下好了,以后我们三兄弟终于可以永远聚在一起了,一起喝酒,一起比武切磋,再也不用勾心斗角了。呵呵!老二的截脉手的功夫果然没有落下。”老道说完一口黑血喷出,身子缓缓倒下,那只枯瘦的手犹自抓去,空酒葫芦已被一阵劲猛的山风吹落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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