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无脚蛇 于 2019-8-1 10:42 编辑
现在海丰已极少人知道江国新,但许多老同志还是非常缅怀他。有不少老同志在他们的回忆录或追忆革命时代的文章里面都会讲到江国新和他率领的天雷队的赫赫战绩。江国新长得不是很高,但很壮实,精通拳术。他是一位让敌人闻名胆丧的英雄人物。这里讲述一下江国新与蓝训材之间的一些故事。
1943年"粤北省委事件"后,在龙川负责后东江特委交通总站工作的蓝训材、陈惠良接党组织通知,回海丰掩蔽。
陈惠良从龙川回到海丰后不久。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二十多岁的不速之客。他告诉陈惠良:他叫江国新,是南汾人,想找蓝训材同志。那时, 蓝训材夫妇的组织关系还由省委的同志单线联系,回到家乡后即使和老战友相见也不能暴露身份,但很多老战友和蓝训材当年带出来的年轻人纷纷来动员他参加家乡的抗日工作,所以蓝训材同志并没有赋闲在家,而是忙于帮助家乡的同志建立活动点、情报网、交通站和武装队伍。陈惠良面对这么一个突然其来的陌生年轻人,当然在热情接待时也保持着充分的警惕性,陈惠良问他:“你有什么事找蓝训材呵?”,年轻人的回答很干脆:“跟他抗日,干革命!”, 陈惠良又问:“你认识他吗?”年轻人说:“全面抗战爆发前后我在青草墟见过他两次,听他讲抗日救国的道理,我是跟随别人去听的,但印象很深,六七年了,还记得那时我想了好一阵,最后决定找到他跟他干革命,但我找不到他了。最近我在青草墟听说蓝训材回來了,打听到你们是县城南门人,就找来了。”陈惠良觉得他讲的挺实在,蓝训材家爷爷那一辈在青草墟经营一家米店,多少有点名气,这位年轻人打听到蓝训材同志家的住址倒也正常,于是惠良跟他拉起家常。当问到他是在耕田还是做点别的事?他直简筒地回答道:“我在乡公所当所丁。”(“所丁”,即乡公所雇用的武装人员) 惠良一听他现在的身份,不由得警觉提高了,跟他说:“蓝训材同志在外地做生意刚回海丰不久,有不少老朋友找他商量做生意的事,很少回家。不过,青草墟他肯定还会去的,到时你再找他吧。”
蓝训材同志回家后, 陈惠良跟他讲了江国新来找他的情况。训材听后说:“这个人我知道,南汾有位同志跟我提到过他,不过没有直接接触过,听说江国新这个人很讲义气,有正义感,爱抱打不平,也有爱国热情。不过他在乡公所当所丁,也沾染了一些坏习气。他是一块璞玉还是一块顽石?还未可知。以后有机会见面了,我了解了解再说”
不久后,江国新和蓝训同志材见了面。训材跟他进行长谈,又通过熟人了解他的以往,觉得江国新想抗日爱国干革命是真心实意的。但那时蓝训材尚处于掩蔽身份的状态,又不便把他介绍给处于秘密状态的海丰党组织。转眼间到了一九四五年初,蓝训材被乡亲们推选为一区抗日民主政府区长,他开始以这个公开身份进行抗日斗争和革命活动,鉴于江国新数次表示要跟他抗日干革命,蓝训材同志跟他进行了一次极其严肃而深刻的革命斗爭意义谈活,同时,决定让他正式参加一区抗日民主政府的活动。
由于江国新在此之前在伪政权的乡公所当所丁,因此沾染了一些毛病。蓝训材同志出自对革命事业也是对江国新的责任心,他严肃又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话。蓝训材同志跟他说:“大家都知道,抗日民主政权是共产党领导的,大概你也听说过:当共产党不仅要做好为革命事业的胜利掉脑袋的思想准备,而且革命队伍有铁的纪律,对参加革命的每个人的行为有着其严格的要求。你仔细想一想,能够做到按共产党的纪律约束自已吗?江国新回答:“我一定按共产党的规矩办!”蓝训材又说:“在革命队伍里面,即使是个人生活行为,要求也是非常严格的。比如赌搏、嫖娼,是绝对不允许的。即使是喝酒,也不得随意喝。打胜仗了,大家高兴,又加了菜,喝点酒是可以的。但在这种时候,也必须节制,不能多喝,更不得喝醉。”,江国新听蓝训材这么一讲,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立即抬起头来以坚决的口气告诉蓝训材:“你放心。对自已身上的毛病和坏习气我马上就改掉!”自此,江国新成为与蓝训材一起出生入死的革命战士。
蓝训材同志以一区抗日民主政府区长的身份与陈惠良、江国新等战友战斗在家乡的那段时间,由于日、伪、顽三方的夹击,曾数度身陷落困境。每次江国新都有出色的表现,充份体现他勇猛顽强、不怕牺牲的战斗风格。
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海丰县抗日民主政府将进城接受日本鬼子的投降。在八月二十三日早上天刚蒙蒙亮时,蓝训材因哮喘发病,无法入睡,他穿着内衣短裤到村边的茅厕大便,他刚蹲了一小会,站在茅厕外的警卫员依稀看到不大远的地方有队伍在移动,便向蓝训材同志报告这情况。训材同志叫他仔细看看那些人穿的是什么颜色的服装,警卫员观察后告诉蓝训材:“像是黄色的。”还蹲在茅厕里的蓝训材当即命令警卫跑回驻地通知同志们立即行动,向圆山方向突围。警卫员离开后,训材如完厕站在原地观察周围的情况,发现敌军这时差不多把兴洲村都包围了。几分钟后,接到警卫员报讯的同志开始突围,我方武装人员为掩护同志们突围跟敌军交上了火,顿时枪声大作。海丰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吴棣伍不幸在突围时中弹牺牲。
这时蓝训材同志孤身一人。既无警卫员保护,自已又手无寸铁,附近也没有较安全的藏身之所。怎么办?已有二十年革命生涯,经历过无数次险境的他,不慌不忙沿着田间小道往外走。这时一群早上到田梗耕作的农民群众见状大吃一惊,他们急忙靠近训材身边,有人将一顶破草帽扣在他头上,有人将担粪箕放在他肩,不慌不忙与敌人大部队擦肩而过。由于他要跟队伍会合,别过老乡选择另一条小埂走去。很快,被走在后面零散的敌人发现,喝令他“站住!”训材不理睬他们,依然不紧不慢地往外走。有两个敌兵看他不停步,便小跑追了过来,训材见他们跑步来追,便也小跑着往外逃。大概因为训材早起如厕只穿着内衣短裤,没有穿制服手上也没拿枪的缘故,敌兵以为他只是当地的村民,所以只是追没有开枪。十几分钟后训材跑到离渡头墟不远的溪边,前有河流后有追兵,对于不会游泳的他来说真的是又一次身陷绝境了。他只好沿溪边喘边跑,就在这个危急关头,一位壮汉飞身而来,手持“驳売”枪向那两个追赶蓝训材的敌兵连发数弹。那两个敌兵吓得趴到田埂边动都不敢动。这时壮汉弯腰驮起蓝训材的身子,飞跑到溪边,抱住他纵身跳进溪里,然后托着蓝训材泅水过溪。
这位飞身而来的壮汉就是后来解放战争时期让敌人闻名胆丧的江国新同志。江国新本已突围冲出敌人的包围圈,一听说蓝同志尚未脱离险境,马上返身杀入包围圈,终于发现被敌兵紧紧追赶的蓝同志,便举枪射击敌兵后,他冲到蓝训材身边。训材这才脱离险境。那次部队冲出钟超武部队的包围后,按蓝同志警卫员传达的指示到圆山集中。除了吴棣伍县长牺牲和训材那十岁的儿子被抓外,其他同志基本上安全,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在开总结会时,大家都赞扬国新出色的战斗表现,没想到他没有高兴起来,反而闷闷不乐地说:“前一天晚上庆祝抗战胜利,我们要进城接受日本鬼子的投降了,我也特别高兴,在晚饭加莱时多喝了一碗酒,致使那天早上开始行动时不够迅猛,这是一个错误。如果我像往常那样快捷迅速,大家突围可能就会主动些了,虽然蓝同志和在座的同志们都没事了,但当时实在太危险了。我认为作为保卫人员,我有失职之处。我向大家保证,从今而后,即使在庆祝胜利加菜上酒的时候,我也绝不喝酒,一滴都不喝,就像蓝同志那样,以水代酒跟同志们对饮。”江国新说到做到。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国新喝酒。每当打了胜仗加菜上酒时候,他也决不喝,还真的学蓝同志那祥,以凉开水代替酒和大家对饮。
不久后蓝训材担任“六支”(东江纵队第六支队)的领导,江国新依然随卫在侧。“六支” 随东江纵队北撒时,蓝同志被组织留下来,负责海陆丰的掩藏斗争,江国新是唯一随卫左右的武装人员。一九四七年初,他又随训材从香港返回海陆丰创建解放战争时期我党在海陆丰地区的革命武装队伍—海陆丰人民自卫队。江国新是这支队伍创建时的二十二位成员之一。
海陆丰人民自卫队成立后,蓝训材同志即率领陈惠良、陈庆明、陈世阳、江国新等七八位同志久经枪林弹雨考验的同志进入国民党反动政权控制的地区,到海陆丰山区、平原和沿海地区发动群众,动员青年人参加革命队伍。这支仅有十来个人的小队伍成员都只佩带手枪,因而被称为“短枪队"。它以灵活机动,善于捕捉战机,敢打敢拼,而且每战必胜著称。江国新是这支队伍里最勇猛的战将。是年三四月,蓝训材他们在可塘、陶河一带活动,获悉无恶不作,民愤极大的青坑田赋处主任吴XX和陶河警察所长林XX带着三个警卫员去海城。蓝训材同志即派江国新带领五六位短枪队的同志到洋古埔设伏。这一行动干净利落,吴XX等人全当了俘虏。鉴于这个伪田赋主任民愤极大,罪行严重,经审判,判处枪决。这一行动发生在反动政权的腹心地区,吴XX又是反动政权的要员,因此震动海陆丰。老百姓拍手称快。自此,“‘老二’(共产党)的队伍回来了!”传遍海陆丰。因此这次行动被称之为解放战争时期革命武装在海丰打响的第一枪。
一九四七年五月的一天,蓝训材同志告诉江国新将离开他身边,另行分配任务。江国新立刻瞪上牛铃般大眼向道:我做错了什么,要我离开你。蓝训材同志拍了拍他壮实的肩膀说:现在成立天雷武工队,让你带领,这是组织对你的信任,你要让天雷把敌人惊得魂飞魄散。江国新听后即挺起胸膛答道:决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决不给蓝同志丢脸。训材同志觉得国新参加革命以来一直随护在侧,且数次冒死把自已从绝境中救护出来,关系非同一般同志,在感情上,已是同志加亲人了,因此蓝训材在政治思想上对他的要求就更高更严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江国新任天雷队队长后,曾数次在江国新率队打胜仗后听到蓝同志告诚他一定要谦虛谨慎,绝不要躺在功劳簿上自以为是。而且还教育江国新:打仗光是勇敢不怕死还不够,还要学会动脑筋,尤其是当指挥员了,更得动脑筋,争取打胜仗了我们也只是付出最小的代价。
天雷队成立后,江国新率队活跃在海陆丰各地。有一次他率领天雷队外出作战后回总部休整,第三天他气鼓鼓的来找蓝训材说:“蓝同志昨晚有些同志开会,我们天雷队也有几个人去参加了,我这个当队长的倒是没有接到参加会议的通知。他们散会后我问指导员怎么回事?指导员说,开的是党内会议,党员才能参加。我参加革命都两三年了,参加革命不就是参加共产党了吗?”蓝训材让他坐下,平静地对他说:“参加革命并不是就已参加了共产党。要加入党组织,必须了解和赞同她的奋斗目标和立党宗旨,必须知道和严格执行党的纪律,在工作方面自觉地对自已有一个更高的要求。而且,要加入党必须自己自愿,主动向党组织提出申请,党组织对要求入党的同志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验,认为他具备党员的条件了,再进行讨论、通过和审批,这样,这位同志才是加入党组织成为共产党员了。你呢,连自愿入党的申请都没有提出过,党组织怎么会发展你呢?”国新听蓝同志这么讲,拍拍脑袋说:“看来我的革命觉悟还有欠缺啊!蓝同志,我现在就想申请参加共产党。该找谁说呢?”蓝同志听国新这么一表态,先是肯定他想加入党组织的愿望和决心,然后告诉他可去总部负责组织工作的同志提出自愿入党的申请。送国新出草寮时,蓝同志还握住他的手,祝愿他能通过党组织的考验和审查,成为共产党员。不久后江国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国工人阶级先锋队的一员。他的入党介绍人:蓝训材。
虽说那时候海陆丰国民党反动政权的军力远远强于革命武装力量,但在江国新率领下,仅三十余人(后来发展到五十多人)的天雷武工队依然在敌人的统治区内闹了个天翻地覆。他们以灵活机动的战术,迅捷勇猛的作风,取得战之必胜的优异战绩。在老百姓中迅速流传起不少有关天雷队和江国新的神乎其神的故事。广大群众赞叹道:“天雷天雷,天兵神将,来无踪,去无影。”反动政府里面,从当权者到当兵的,对天雷队和江国新都畏惧万分,以至他们内部传言道:“碰上天雷,九死一生”,“避上天雷,要生先跪”。当时海陆丰老百姓形容反动派“闻雷丧胆,闻江变色”,一点都没有夸张。
一九四八年七月四日,天雷队与钢铁队再次奔袭赤坑敌人联防队部。驻敌凭天主教堂居高临下,负隅顽抗。我方屡攻不下。担任前沿阵地指挥的江国新率突击组数次突击,都被阻在堡下。(注:那时我们海陆丰武装队伍只有轻武器,没有可以轰破堡楼的大炮、迫击炮,也没有可以炸毁坚固建筑物的炸药包。)国新再次組织猛烈火力封锁堡楼的机枪射击点。不一会,敌机枪停射,突击组误以为敌射击点被我封死,便从狭窄的巷道发起冲锋。没料到在这关键时刻,堡楼上却打下一枚枪榴弾,落在副班长谢槐身边。在千钓一发之际,江国新不计个人安危,急喊同志们卧倒,同时飞身几步抢起那枚冒着白烟的枪榴弹欲抛回楼上。岂料刚举至齐眉,爆炸的弹片击中他的喉部和右臂。血流如注,仍跑回十几步,宛如巨柱轰然倾倒。在场的战友们顿时感到山崩的感觉,强忍悲痛,集中火力抢出英雄的遗体,并护送到近百公里外的赤石大安峒。威震敌胆的江国新同志牺牲了。他为人民的幸福,为保护战友献出年轻宝贵的生命。
嗣后,在大安峒含头岭村为英雄举行追悼会。五团团长蓝训材同志在会上报告江国新的辉煌业绩,这位有泪不轻弹的老战士,自己第三儿子在山上活活烧死都不曾流泪的硬汉,此刻,沉重的哀伤使其哽咽痛哭失声,成千名战土和群众为这位无私无畏的革命战士的英雄业绩,为失去这位英才而悲伤,在场的许多同志禁不住悲痛恸哭。
江国新烈士,安息吧!相信真正的中国共产党人一定能继承你们的遗志,一步一步踏实地达到中国共产觉最终的奋斗目标!
作者; 洪涛
本文根据老同志陈惠良、王峰、洪平、陈世阳生前口述及蓝务帛《信念》改编整理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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