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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烽火岁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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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10 15:26: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戴镜兵 于 2023-2-10 15:37 编辑

烽火岁月(3)
白水磜防御战

一九二七年五月七日,根据报,驻惠州的国民党军第×师师长胡,派刘炳粹一个团约千余人来向我们进了,人的先头都己到阳之铺心。我们立即紧张起来,准备应战。
但敌人来攻的路线有两条:一是樟树凹大路,二是分水凹向白水小路。而分水凹山路崎岖难行,估计敌军不会走险峻小路,一定会由樟树凹大路来攻。不料敌军有戴可雄做向导,熟悉由分水凹至白水的地理路线,因此敌就走捷径,经分水凹向红花地来攻我们。我军因此一着之差,遂致满盘皆落索了。
戴可雄,又名戴雁宾,是海丰公平区的西坑村人,他是一个极端反共的人物,我学生队曾两次奉命去围捕他而不获,后被逃到惠州去做了刘粹的向导。
五月八日下午三时,我军全部集中在海丰县桥东林家祠门前大操场上。吴振民大队长到来检阅了部队,立即下令部队分头出发。于鲲、黄强、陈如愚等同志率领五个中队农军开赴樟树凹,彭桂同志则率我们学生队一百零五人,开赴白水布防。
本来学生队,在开学之初共有一百五十余人,经过淘汰之后,剩下一百一十余人,到·一五事变后,以黄奋南为首有好几个学生托故告假离队,遂剩下一百零五人。我学生队雄姿勃勃,精神奋发,一踏上龙津桥,行进至海丰县城大马路之际,大家就唱起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上的罪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作一次最后的斗争。
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钱不值,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歌声响彻龙津河畔,我们雄壮的队伍伴着歌声转出北门,经五坡岭而到达白水。白水有一农村,约住有农民百余人。我们向白水村右侧绕过去,就是红花地。红花地有一小山凹,山凹上有株古松,清风吹来,松叶沙沙作响。由山凹向右侧伸展出去,一连有五个小山头,山头上只生些杂草,间中疏疏落落生了几株小松。这就是我们的防地,也即是我们的战场。至于分水凹,我虽未到过,遥上望去,大概位于莲花山之巅,由红花地上去要攀登一段很长的崎岖山路。所谓分水凹,顾名思义,定是海丰县与惠阳交界的分水地方。
我们到达红花地后,彭桂同志即叫三个小队长一同登上红花地小山头去观察地形。我为了好奇,也随苏觉小队长登上山头。可是,当我向前后左右一望,不禁令我心头紧缩。只见对面有一座约千米高的横垣大山,挡在我们面前,再向左侧斜望上去,是一座高耸入云的莲花山,莲花山与银瓶山相连是海丰与惠阳交界连绵不绝的大山脉,向右手边望下去,是一道深窝,背后则是低洼的田垄。未打仗,须先准备打败仗。我军所占之地形,不但奇低,而且全条战线除几株小松之外,毫无其他掩蔽之物,打起仗来,全条战线皆暴露在敌军火力之下,怎能抵挡敌人呢?而且敌军来犯有一团之,我军布防红花地只有百余人,简直是螳臂挡车。我虽心知不妙,但无我置喙之地。只好希望有奇迹之出现,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一次上场,当然很紧张,尤其到了深夜,轮到我去放步哨时更加紧张。因为天太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生怕敌军乘黑摸来,就会措手不及,于是只好子弹上膛,目不转睛,死盯着敌军来路。经过两小时,同学来接班了,我才松一口气。
五月九日拂晓前,我们饱餐之后,就登上红花地一列山头上布防,七星半大炮也早已架设在最尾一个山头上。天将微明,遥见对面大山上人影幢幢,知道敌军已占领了我对面大山。未几枪声响了,咯咯咯,敌军一开始就用重机枪向我阵地扫射。我们通通卧倒在光秃秃的小山头上,全身暴露,任由敌人的机关枪左右横扫,枪弹声嗤嗤贴身而过,尘土飞扬。我们看不见敌人,只好用枪口对准对面高山上,向敌之机关枪阵地还击,但步枪怎是机枪之对手呢,好在七星半大炮响了,轰隆一声,炮弹击中敌机枪阵地,敌之机枪才停了一阵。不久,敌军的步兵到了,枪声渐密,敌人的两架重机枪,又咯咯咯疯狂地向我们扫射了。接着我左翼之莲花山也被敌人占领了。至是我军已三面受敌,战斗愈来愈烈了。正在激战中,忽听得左手旁的朱绍光同学口里发出咕咕之声,侧头一看,只见他口里喷出一大团鲜血,我爬过去一看,子弹由他后脑沟穿出,但他死不断气,挣扎得满脸通红,状甚可怖。为免影响作战中的同学,我就把他背到后面的斜坡里去,返身卧下再战。打不上几枪,我最敬爱的叶其青同学左额中弹而牺性了,我噙着满眠眼泪把他的遗体背到后面去。又回身伏下再战、不料我的堂表哥张鉴也被击中额角而阵亡了,我又把他的遗体背到后面斜坡,与其青遗体并列在一起。再返到火线上,又见彭健隅同学胸部中弹负伤,我只好把他扶起来送到后面交与炊事员。
此时战斗更加激烈,七星平大炮虽发了数响,却无济于事,接着彭桂同志也部中弹受伤了,因为只有他兼做手而没有炮手,七星半大炮遂变成废物了。彭同志很镇定,他虽胸部中弹而面不改色,由一传令兵扶着经过我的阵地退向梅陇去了。
激战至此,我军已伤亡很大。而敌军之机关枪仍然猛吼,咯咯咯不停,正面敌之步兵逐渐向我阵地迫近,莲花山之敌也沿斜坡而下,对我形成包围形势。但我们皆是初生之犊不怕虎,仍然沉着应战,毫不惧怯,大家都镇定地对准敌人之目标猛打。大家视死如归,毫不犹豫,要与阵地共存亡,因此敌人也伤亡惨重。
我们虽然很坚定,但到底寡不敌众,敌以十倍之力加于我,又有两架重机枪,其火力之猛烈,实难以形容,只觉烟雾弥漫,尘土飞扬,周围尽是火药味,天愁地惨!战至中午,我军已死伤累累,三个小队长只剩下一个苏觉,他独自手执指挥旗,飞跃在红花地一列山头上,指挥我们杀敌。形势是万分危急了,但我们没有命令撤退,惟有拼一死保住阵地。忽然,左后方喊杀声突起,侧头一看,遥见陈如愚同志率领第三中队农军前来援救了,正面之敌军见我们有援兵开到,也不敢再向我阵地进迫。陈如愚同志身先士卒,率领所部向莲花山之敌猛冲。他身材瘦削,仍然穿着黄埔军校校服,勇不可挡地冲上一山又一山。可是,我三中队是仰攻,冲到后来气力不加,多数战斗员都跟不上去。我亲眼看见陈如愚同志率领约一排人,深入敌军阵地,在敌人枪林弹雨之下,他竟被击中要害而壮烈牺性,接着三中队也被击溃了,一切希望都没有了。
陈如愚同志,是海丰县梅陇人,他是训练所的好教官,是革命的精英,他最英勇,死得最烈。
正是:革命未成身先死,
          长留英烈在人间。
陈如愚同志一死,三中队随之而溃。但我学生队仍尽力坚持至下午二时许。眼见再没有救兵来了,我们若不撤退,将会全部葬身于红花地,至是苏觉同志下令撤退。在撤退中,因要兜回来时的路子走,故又遭到敌军的截击,并被俘去一部份同学(所有被俘之同学,无一屈膝投降,皆在海城从容就义)。及至黄昏退到公平圩集合点名,只剩下二十三名同学和一个小队长苏觉。吴振民同志一见,即激愤地说:要与敌人再拼过,死完就算,声如裂帛!
当晚宿营于公平圩,总部还派了一个中队农军去海丰县城搔扰敌人。
五月十日,我军全部开到新田,叶其青同学的父母闻讯,就哭哭啼啼到新田圩来找我,我把其青同学战死在白水的经过告诉他们后,并接纳他们的要求,带他两老去见吴大队长。吴大队长极力予以抚慰,并命副官给了他们二十块大洋,叫他们去白水收验其青之遗骸。吴大队长平时对部下要求极严,但又关心备至,这次牺牲了几十位同志,他在强忍着悲痛来做善后工作。
吴大队长因要与海陆丰地委取得联络,故在新田驻了五天。战罢有空,大家都在反省这次战斗,我们垮了两个中队,丢失了百余枝枪,心实不甘。我认为这一仗实在是打得糊涂,败得不值。
第一、判断错误。我们以为敌人会由樟树凹大路来攻,以致把全部主力军布防于樟树凹,因而铸成大错。
第二、兵力分散。胡谦的部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部队,我以一个初上战场的学生中队,尚和他们一团人打了大半天才下来,假如我们集中力量,以六个中队共同抗御之,负之数,则未可知。
第三、地形选择不当。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分水做防阵地呢?分水凹地形险要,我军若布防于分水山顶居高临下,敌人无可逞其技,机关枪也无法发挥其力。退一步言,即使打不过敌人,也不致败得如此惨重。选择红花地一个死角来做防御阵地,显然是因为我们从未与敌正规军作过阵地战,对阵地战缺乏指挥经验之故。
第四、兵力调配失策。若认为敌人不会由白水来攻,就不必派队去红花地防守,既然派队去防守,就意味着敌人会由白水而来,敌既有可能向白水攻来,就不应该只派一个未上过战场的学生队去防守,以一百零几个人的新兵,去抵挡一千余众之敌人的正规军,这岂不是螳臂挡车么?再说,战斗打响了之后,樟树凹方面自然可以听到白水发出的大炮声,那就证实了敌人已经到了白水,并且双方已经开火了,因此才会派三中队前来增援,既派队来援,为什么只派一个中队来呢?难道以两个中队之力,可与敌之一团人相抗衡吗?
只可惜,勇烈无比之陈如愚同志因而壮烈牺牲,初出茅庐的学生队,也因而惨重伤亡,岂不哀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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