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

春笋

    科室里一直以来都很和睦。但自从上个星期科长被提拔为副局长以后，科室里就出现了一丝微妙的东西。

　　大家心里都明白，由于专业性很强，这个科长的位置，肯定得从本科室里提拔一个。因此，这几天，科里虽然表面平静，但底下却暗流汹涌。

　　科室里的七八个人没有一个认为自己是不优秀的，个个都认为自己是科室的骨干精英。

　　李北同样如此。他认为自己论学历论业绩都比大多数同事优秀，他很自信。

　　李北虽然很自信，但也不认为自己是最优秀的。他知道还有张东，每一样都不比他差。

　　其他同事也都动起了心思，大家都想把握一下机会。有人东奔西跑找关系，有人暗自思量对比优劣，有人甚至寻找其他对手的毛病……

　　

    经过全局的民主推荐，科室里终于选出了两个候选人，果然是李北和张东。巧合的是，他们的得票居然也一模一样。

　　局长认真审核了一遍，又有点头痛。提拔一个科长，他是有权拍板决定的。但俩人一样年轻优秀，难分伯仲，这可把他难住了。

　　不追求上进的干部不是一个好干部。李北和张东都燥动了起来。

　　李北心底隐隐已经产生了一丝失望。他偶尔得知，局长跟张东其实还有一层远亲的关系。虽然是远亲的关系，但也是一枚很容易就能破坏平衡的砝码。

　　李北的妻子说：“局长平时口碑不错，不会徇私的吧！？”

　　李北说：“局长是口碑不错，但也有亲疏之别呀！”

　　妻子说：“不如我们想别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没有背景关系，不如送点礼……”

　　“听说局长平时很洁身自好的，没见他收过礼。”

　　妻子嗤之以鼻：“呵，当官的有不收礼的吗？就像猫儿不吃腥，有吗？”

　　李北说：“不能以偏概全……”

　　“哼，你太单纯了……”

　　   

    妻子立即用一些社会负面现象和现实对李北进行“深刻”的教育，企图扭转他的认识。

　　李北口才不如妻子，被说得结结巴巴，满头大汗，却又争辩不过，只能闷在一旁不吭声。

　　妻子最终下决论：“所以，这个礼必须得送，送了你才会有机会！”

　　“送，送，送什么好？”

　　妻子鄙视地瞄了李北一眼说；“名烟名酒，还有红包……”

　　李北如芒在背，满头大汗：“不，不好吧……”

　　妻子说：“送，必须送大礼！”她鄙视了李北一下：“你以为就你懂得送礼呀！人家张东也会送，所以你必须送得比他重。我们家比他家条件好一点，这就是你的优势，不能错过呀！”

　　……

　　晚上，李北拿着妻子给的一大叠钞票在街头徘徊。他很矛盾，他真不想送什么礼，在他看来，只要心底坦坦荡荡，把工作做好了，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可听妻子一番“教育”，他本来阳光一样明亮的内心，仿佛染上了一片乌云，这种感觉令他不知所措……

　　不知不觉中，他来到了局长家附近的小巷。他的手里还是空荡荡的，他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突然，他看见局长家门口缓缓停下一辆小轿车，那车他看得很眼熟，他立即躲到路边的一棵桂花树后面。

　　他看见，张东从车上抱下几个箱子，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包，敲开了局长家的门……

　　李北静静立在桂花树的阴影里良久，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却看到他双眼一片明亮。然后，他悄悄地离去了，身上仿佛熏染了一缕桂花的清香……

　　李北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仿佛要用繁忙的工作来使自己忘却心底某种执念，又仿佛在证明着什么。

　　两个星期后，科长的人选终于确定。在公开宣布的那一刻，张东双眼一片灼热又带着一丝得意，他觉得当上科长自己是十拿九稳了。而李北却心底很平静，双目坦然。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李北同志爱岗敬业，政治素养高，品行兼优，遵纪守法……，经研究决定，任命李北为某某科科长……”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局长宣布任命决定。

　　这完全出乎李北的意料之外。而张东却惊得目瞪口呆。

　　会后，局长对张东说：“你自己去局纪委那里一下！”

　　张东颓丧地低下了头。